Key to Yesterday

 

 

“这道题请吉田同学来……

“啊，对，吉田同学今天病假，我怎么一转身又忘了！

“那么请……”

 

嗡嗡，嗡嗡，嗡嗡嗡。

 

——这个天，真是热啊。

江户川柯南单手撑着脸，眼睛望着笔尖。讲台前老师说的话断断续续地接收到几句。

——所以这么热的天里，到底是怎么感冒的啊……

 

 

 

 

升入中学后，少年侦探团没能被分在一个班里。

江户川柯南与两个女孩子倒是一起在A组，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却分别去了B组与D组。

于是几乎每节课间光彦与元太都要来A组门前集合。

在外人眼中，他们这个小团体就是以步美为中心，以光彦与元太为主要成员，再附带两个边缘人的侦探兴趣社团。

 

 

下课铃响了，教室逐渐热闹起来。

只是今天少侦团的中心人物没来上学，另外两个主要成员也没能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边缘人江户川柯南觉得无事可做，只能侧头望向旁桌的另一位边缘人。

边缘人小姐今天看上去也不太对劲，一下课就趴在桌上，手搭着肩。看着倒也不像在睡，因为她的肩膀时不时会小幅度地耸动一下，十分不自然。

“喂，灰原，不舒服吗？”

不会是昨天被步美传染了吧。

 

灰原哀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竟有些愠色，这可不太常见。

——心情不好？

让一个无表情女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柯南真的好奇，但一时不知该怎么个问法。

 

突然他灵光一闪——难道？

猛地开口：“是来例ji——”

［哐当！！］

……连人带凳子被踢翻。

 

“有点冷。那个，借我披一下。”

灰原哀冷着脸，居高临下地指着他身后落地的校服外套。

 

——这么热的天？？

他迟疑地捡起外套递给她。

只见她披上外套的那一瞬，嗖地一下站起来。

——这不是精神好得很？？？

 

“陪我去趟保健室。”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

柯南调整一下眼镜，扶了把桌脚起身，快步追了出去。

 

抱歉，抱歉，让让，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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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曾用脚步丈量过，他们一年A组所在的绝对是全校离保健室最远的教室。加上课间人多，“交通不畅”，就算疾步走也肯定没法在下节课前赶一个来回。

灰原看似步履轻盈，但这速度明显很不从容。

 

——至少说明她很健康。

他扶着腰，边跟边想。

 

说到健康，本来他们五个人里体质最好的就是步美。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其他四人小毛小病各得了不下两回，只有步美始终屹立不倒。

那小姑娘越长大运动神经越好，因为体育全能在校内外已经小有名气。加上头发自相识起就一直留着，现已长发及腰——很像中学时期的兰。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两下。

 

「女生还是长发的好！！」

有个聒噪的同班男生常在柯南耳边念叨。

因为班里的老友是两个女孩，中学生之间的氛围也不同小学，柯南不可能无时无刻和她们俩凑在一起。这时候出现一个说要和他成为“好兄弟”的小伙子那是再好不过，必要时柯南会与他结伴行动。

中学男生戴黑框眼镜真的太土了，江户川柯南长到这个岁数，和工藤新一的这个岁数相比人气少了有一半。这种“不起眼”属性就很能吸引到一些社交不上手但又渴望社交的青春期人。

那位青春期boy是个过激的“黑长直派”，每日每日都在向他中学时代的第一位挚友宣扬黑长直的正确与神圣。

柯南也就随便听听，笑着答应两声。

 

直到有一天，青春期boy支支吾吾地来到他面前，问他要灰原哀的邮件地址。

 

不是吉田步美。是灰原哀。

不黑，不长，也不直。

 

看着对方捏着个手机对自己傻笑，他本能地就不想告诉他。

他甚至开始有点反感这个小子。

一定是有什么影响了他的心情。

大概是对方如此轻易地就背弃了“黑长直”的信仰吧。

 

 

说起来上周来找灰原告白的，还有一个老熟人——光彦。

 

本来光彦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面对灰原进入中学后突然在男生中大受欢迎的状况，他也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

光彦觉得自己作为侦探团的成员至少比外人要有优势，赌一把就赌一把。

在告白之前他做了无数他认为有意义的准备：理发，读诗，提升绩点，在日常聊天中旁敲侧击，精心挑选礼物……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可怜的光彦，在步美和灰原之间摇摆了那么久，最后偏偏选了个无情的姑娘。如果他告白的对象是步美，步美多少也会犹豫一下，甚至考虑一下。

不会像灰原这么干脆。

 

这一周的课间，光彦就没怎么来过，连放学同行的约定都想办法回避。

 

思春期限定，笨拙的小小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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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健室的门开着，却没有老师在。

 

“午休时来的学生多，所以老师会在这个点提前去吃午饭。”

灰原哀径直走向最里侧的帘子。

“把门关上。”

 

柯南把门带上，也往里走。

“……你确定不用叫老师？”

虽然他也知道就算真有个什么病痛，老师也未必比灰原哀本人判断得快。

 

他走到帘子旁，刚撩起一个角，就看到床上有她刚还穿着的衬衫——心中警铃大响。

“谁让你过来的？！”

什么也没看到，就被一声骂得连退两步。

 

“你你你又没说你在干嘛……！！”

“这种还用讲吗你还有点男中学生的常识吗？”

“我为什么要有那种常识！”

“你连文胸里有钢圈都知道。”

“谁跟你讲的！！”

 

柯南一边压着声音回嘴，一边快速走回门口把门好好地反锁了。锁好了手还停在把手上，他有点哭笑不得。

“你叫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你现在可以过来了。”

抱怨被她打断，他忍着情绪走过去。

拉开隔帘时却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她将校服衬衫前后反穿，挡在胸前，在床上坐好。这个位置靠窗，即使挡了层纱帘，光线还是很明朗。

棕色的发丝有些乱了，望向他的这张脸被衬得格外白净，瞳色蓝得透明。

 

她递给他一个纽扣一样的小物件。

“这是什么？” 他问。

正面是一个Hello Kitty的大头，可爱得不像是灰原的风格。反面带着两个搭钩，应该就与用途有关。

 

“步美借给我的。”

她侧过身去示意：

“你帮我从后面把两边的肩带扣进去就好。”

 

他瞬间理解了操作方法，只是：

“……你自己去洗手间不能弄吗？”

 

“不能，之前都是步美帮我的。”

 

听到她这么说，他把双手背到身后试了一下。

如果是遭遇绑架，双手被捆在背后，需要摸到利器自己磨断绳子或胶带，一般这种情况手都是在腰那个位置动作，像这个扣子所在的位置是两侧肩胛骨的中心点，会吃力很多。

而且这个扣子的内钩这么窄，肩带还是软的，比用硬质的钥匙开手铐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地不方便。

为什么要在日常生活中给自己找这么大的麻烦？

 

他知道灰原的肩确实比较窄，常有肩带滑落的困扰。毕竟上了中学他就搬到博士家住了，日常看灰原穿着吊带擦着头发在客厅走来走去，开个冰箱关个电视之类的，已经习以为常。

 

像这样的肩型，买Y型的运动背心不就好了？

……

但也有说法，生长期如果不正确穿戴内衣会影响健康。

自己毕竟不是女性，在这方面最好谦逊一点，少放厥词。

此时他又注意到了肩带上的银杏纹路……

原来如此，他才想起前阵子的课间，步美与灰原在他身旁毫不避讳地讨论着芙纱绘新出的少女系列。

八成又是看到牌子就走不动路，根本就没考虑这款式合不合适。

 

 

灰原并不晓得柯南的思绪已经从绑架案现场到博士家再到教室走了一圈，以为他是在犹豫授受不亲之类的无聊问题，刚准备再催促几句，后背却感到对方蜻蜓点水一般完成了动作。

 

“好了。” 他说。

 

其实这种扣子，顺利的时候一整天都不会掉下来；就算偶尔掉了，有步美在就随时能调整。

今天的尴尬情况是灰原没预料到的。

因为平时都被裹在五人组里，她几乎没怎么和其他的同学一对一交流过，突然之间要找个帮忙的对象很难，很多小姑娘看到自己稍显锐利的混血儿外貌就会先一步退却。

 

如果他的动作再慢一点，可能她就不得不向他解释：她不拜托别人，只因为他是更为亲近的存在。

 

此时完成任务的柯南已迅速回到隔帘的另一面，他挠着脸浅调了下状态，随后故作深沉地叹一声：

“哎……这个溜肩啊，以后可能好多衣服都撑不起来咯……”

 

正在把衬衫重新穿好的灰原哀，听到他的揶揄，顿了一下。

“现在是还在发育中——”

她那惯例无波动的声线，此时多了一分气恼。

“——等我长到18岁时，早就好了。”

 

 

带着些室外温度的柔滑的风从窗外涌入，把半透明的纱帘与略厚实的隔帘一同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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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柯南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18岁的宫野志保，是在一个下雪的夜晚。

在见到那个她之前，他不断不断地奔跑着。

——不顾一切，用了最极限的速度，上楼梯转向时抓着扶手甩出了离心力的感觉。

 

「我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机会和你说话了……」

 

她在通讯器中传给自己的那句话，带着颗粒的质感，刮过他的耳膜，留下难消的刺痒。

 

终于赶到那个屋顶时，寒冷的空气像一把一把的钢针，随着他的大口呼吸扎进肺部，混着硝烟与血腥味。

 

光线昏暗，只有脚下的积雪泛着荧光。

荧光截断在两个庞大的黑影跟前。

她就在那黑影之后，蜷缩着，颤抖着……

——仍戴着他说会保护她不被识破的眼镜。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当然无法去注意她的肩膀是什么形状。

只记得染红一片，深得发黑。

 

眼中的剧痛直达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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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呢。”

她已经整理好衣服，站到了他眼前。

 

她肩上当时受的枪伤，得幸于躯体再次幼化，没有留下痕迹。

但是痛觉永远刻在了两个人的记忆里。

 

“哦～”

他如梦初醒般接嘴。

“就想，原来你也是女孩子啊……”

刚说完就被她用手比枪的姿势抵住额头。

 

她的嘴角挂着不太友善的笑容。

他连忙抿紧嘴点头，双手合十挡住她的枪口。

 

 

重新打开保健室的大门时，他们正好迎面对上了某班的保健委员举着的钥匙。

 

相对无言。

……

 

还是那位保健委员打破了沉默：

“哈哈，我刚才，发现门锁了，以为、没人。啊……没事没事，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三人尬笑一阵，然后客气告别。

 

 

走着走着，江户川柯南麻木的步伐再次引起了灰原哀的注意。

 

“你又在想什么东西。”

 

“…………我的清白。”

 

 

 

 

—Fin.—

 

 

 

后话：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没过多久芙纱绘的少女系列就出了V型肩带的款式～